2015年7月24日 星期五

【書】認得幾個字 張大春著

     這本書的封面帶有些童趣,內頁中也有圖畫的象形字,大學修的文字學沒記得太多,只記得那本許慎的《說文解字》沉甸甸的,再往前回溯,國小的字音字形比賽是常勝軍,即使如此,書裡的內容還是讓我十分驚喜,原來好多字的本意都因為演變而被「綁架」,張大春在向孩子解釋的過程中,有時也因為童言童語而有另一番的體悟。

                                     

    還記得有次向學生說起部件學習法,即是向玩樂高的方式,把每個字的零件拆開,包含部首、獨字、部件等等,我以「灣」這個做為例子讓學生拆解,雖然早就知道此為形聲字,但學生詢問我每個部件的意義後,自己編出了一套合理的說法,他說台灣四周環繞著「水」,原住民要拿「弓」打獵,身上的衣服是用「絲綢」(『糸』)做的,彼此要溝通說話(『言』),固然是望文生義的結果,但語言是活的,也有不少積非成是的例子。


   蔡康永在《寶寶日記》中說到,常常路過一家名為「尼羅河」的魚店,平凡的魚彷彿帶著吸引力,從遙遠的尼羅河千里迢迢地來到這裡。文字帶著神祕的力量,不知不覺我們也被文字所綁架,自作多情地賦予它們更多生命,文字很迷人,不妨看看這本書,用不一樣的角度看待我們習以為常的字吧!



   以下就書中的例子挑選出佳句及摘要:


乖:現在常說的乖小孩,最早在《易經》其實是「悖離」、「反常」的意思,老師詢問《禮記》中「人至察則無徒」和「政至察則眾乖」是否為一樣的意思,並舉了一個例子,如果交往中的男女朋友,頻繁地考察對方,是會讓對方乖還是跑掉呢?在《禮記》中的「乖」當然是背棄而遠離的意思,很有趣的文章,也可以當作現今教育來思考,想要孩子「乖」應該採取什麼樣的互動模式呢?


幸福:幸福最早並非二字連用,而把「幸」當作動詞,有「盼望」之意。 倘若「幸福」二字的連用,能還原成將「幸」字當作動詞,應該會給那些終日自覺不幸福、或是不夠幸福的人一種比較踏實的感覺。道理很簡單:「幸福」不是一個已完成的狀態,是一個渴望的過程─而且往往不會實現。



厭:為什麼「討厭」是「討厭」呢?這個常常掛在嘴邊的詞,我卻沒想過它的意思,「厭」在古書中帶有「滿足」、「飽足」的含意,整個兒看起來,「厭」字跟一個人吃飽喝足了之後,感到愜心滿意、神情和悅的這麼一個狀態有關。正因為飽足滿意這個狀態是不容許失其節制、甚至不應該貪欲其長久維持的,於是,「厭」的負面意義便如影隨形地浮現了。





不言:這應該是當時看到的篇章中,最令我感動的一篇了,李白的那首:「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通過詩,彷彿一定能夠進入一個「字面顯得不夠」的時空,詩的不言,反而能帶出、體會出更美的境界,也是「作者已死論」之所以迷人的地方,每個人透過字、不同的時空背景下,有各自的見解,即使如此,作者將自身的作品付梓之前,還得跟文字搏鬥一番,這種心情有點像是要跟情人道別,依依不捨,要將自己的寶貝燦爛地呈現給眾人,勢必要好好梳妝、整理。

  在「有盡之言」與「無窮之意」的張力之間,詩人和讀詩之人即使根本無從相會、相知、相感通,但是他們都擺脫了有限的、個別的字,創造了從字面推拓出來的另一個世界。

  我的工作離不開文字,但是每寫一題讓自己覺得有點兒意思的文字都要費盡力氣、和字面的意思搏鬥良久,往往精疲力竭而不能成篇。之所以不能成篇,往往是因為寫出來的文字總有個假設的讀者在那兒,像個必須與之對飲的伴侶。有這伴侶作陪,已經難能而可貴了,寫作者卻還忍不住於自醉之際跟對方說:「卿可去!」特別是在詩哩,此事尤為孤獨、尤為冷漠。


字:每次上課教學生認中國字,我卻還沒真正理解它的本意,「『字』的園藝是養育─寶蓋頭是指家庭,孩子要有家庭的養育。」啊,原來如此,不只是說中文的孩子,學中文的外國學生們,也是浸濡在中國文化下,接受另一種異文化的教育,真可愛。



2015年7月20日 星期一

信任遊戲

  國中的童軍課有這麼樣一個寓教於樂的遊戲:

  一組大約有八到十位同學,每個人輪流站在桌子上,其他組員要以「抬新娘」的手勢(一隻手九十度彎曲放在另隻手的手肘處)互相牽起,兩兩同學一排,站在桌子上的同學可以看到至少有四排的「防護網」。

  之所以稱為信任遊戲,是因為站在桌上的同學要背對往後倒,有些人不時回過頭提醒組員,有些人偷偷彎了腳(像是我!),很少人像雀巢檸檬茶的廣告一樣,這麼豪邁。

  往後倒的時候帶著屏息的恐懼。

 
  你倒了,所以我們都接住你。來得很突然,你可能沒玩過信任遊戲,又或是你的個性不習慣向別人示弱,愛逞強是你的一貫作風,但倒下的時候,每個人像是迅速集合的士兵,默默地讓你躺在這個防護網裡。

  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牆壁,白色的醫護人員,白色的牛奶流入你的身體,我沒看見熟悉的笑臉,我也沒見到小時候常欺負我的你,也許這幾年我們離得太遠,有些消息輾轉進入耳裡,關於你的一切只在零碎的片段裡拼起,支離破碎,就像你現在的身體。

 

  小時候有次我透過表姊房間的木板夾層縫隙,偷偷看你和當時的女朋友卿卿我我,在那個縫隙裡我嚐到了偷窺的刺激,還有些懵懵懂懂正在萌芽的愛情。醫院裡圍繞著那些你許久未見的家人,雖然你目前只剩右眼模糊的視力,但從那個縫隙裡,我希望你能看看你玩的信任遊戲。

  對,只是場遊戲,所以放下因為疼痛而乖戾的脾氣,擦掉因為恐懼而流下的淚水,沒什麼,你只需在緊緊用愛編織的網子裡,安安穩穩的休息。

 
  等到你站起來,請溫柔注視這些參與的家人,他們白了頭髮,瘦了臉頰,一顆心懸掛在你的疼痛上,即使闔了眼,也無法安然進入夢鄉,因為他們給予你無限的支持與信任,從小到大皆然,這一次,請換你信任大家。


 
 


 

2015年7月16日 星期四

乖寶寶

  六月底到七月中這段時間,工作和家庭的關係,生活裡湧入許多年紀稚嫩的朋友。

  或許他們不喜歡被稱是「孩子」,至少在他們這年紀時是如此認為,因此我也特別喜歡「小朋友」這個詞字面上的意思,雖然很多時候大人並沒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在跟一個朋友平起平坐的說話。


  先來介紹一下這些朋友,兩個姪兒從馬來西亞來,分別是四歲與六歲,十五位稍稍年長的朋友從印尼來,年紀在十四到十九歲之間,兩方人馬不約而同在六月底到達台灣,到我寄宿的親戚家、我的工作地方。

  「姑姑」和「老師」這兩種身分還是有微妙相同之處,有時張牙舞爪地咆哮,有時以循循善誘的方式達到目的,這些朋友是惡魔與天使的化身,挑戰你的理性與感性。常常在課堂上為了無法吸引學生感到沮喪,回家一開門就有兩個小毛頭看見我興奮地擁抱,但又隨即露出頑皮的本性,破壞書桌上的教材、保養品,終於處置完他們,坐在電腦前開始備課時,就看見學生在line的群組裡和你嘻嘻笑笑,分享他們來台灣的有趣生活。


  三溫暖啊三溫暖,雲霄飛車啊雲霄飛車,這就是跟小朋友相處的心情。


  這個充實的「暑假功課」的確讓我有了不一樣的體會,我沒忘記教育這件事,只是當我急著當一個教育者時,就會忽略一些事情。

  首先是「小孩子」這個概念,當越習慣將他們定義成孩子,需要照顧、需要"聽話",對待的方式就會真的像是個緊迫盯人的媽媽,像是說話的方式,「你要乖乖哦,不然就沒有冰淇淋」、「為什麼你都不聽話呢?」以一個上對下的角度就沒辦法真正理解他們,我看過一個美國媽媽對孩子說話,她也說規矩、原則,也催促孩子洗澡做功課,但是她也用對待大人的方式詢問他的意見、分析事情,重點是對等的傾聽。

  大人常要小孩「聽話」,但卻很少認真聽他們說話。

  六歲的姪兒有個imaginary friend,是鹹蛋超人,我曾經跟他從圖書館回家的路上虛構了一個他與鹹蛋超人之間的友誼故事,不外乎小叮噹能做的那些,幫他寫功課、陪他玩玩具、睡覺能抱著他睡的一個同伴,那段路我搭著他的肩,他滔滔不絕建構專屬於自己的世界、義氣、相挺到底的感情,每個人都需要一個英雄陪伴的。

  夕陽照出的影子好美,我可能會一遍又一遍把那天的場景與故事告訴成年後的他。


  把他們當作大人以後,接下來就要思考「乖」的定義是什麼,聽話嗎?認真讀書嗎?考試有不錯的成績嗎?
 

  我的確是一路當乖學生、乖孩子,等到大學開始思考未來時,「乖」不一定是件好事,因為看見在那些符合「乖」的選項中很無聊,所以決定慢慢地叛逆。當然照父母的期待,安排走上一條穩當的道路沒什麼不好,但對我來說,我還是喜歡冒險一點,但所謂冒險的路,「乖」就一點都派不上用場了。


  關於「乖」可以參照侯文詠的「不乖」書,看見這篇網誌的朋友們也可以想想自己對「乖」的定義,但我想「不乖」或許是更有趣的話題,對我而言,「不乖」是不照父母想要的大富翁規則玩,我不在「機會卡」裡抽名校、穩定的工作、結婚生子的選項,我選擇在「命運卡」中甘願被命運挑選,聽起來有些消極,但選擇命運的同時,也是我在創造自己的命運。


 乖的人可能會得到師長的「好寶寶貼紙」,但不乖,也許得到的是更驚喜神祕的禮物。 共勉之!